父 亲
父亲生在农村长在农村,春夏秋冬,从年头到年尾,他都在家乡的土地耕耘着、生活着。水稻、小麦、蕃薯、芋头、柑桔、甘蔗、花生、黄豆、蔬菜,他都种植,还养鱼,每每都有好收成。
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,却有很多的爱好。
他爱好下象棋。在新书斋,他常和村里的几个棋伴,如金泉叔、明湖叔等人赛象旗。特别是夏天中午,天气十分炎热。他们总要杀上几盘,等太阳偏西才下地。
他喜欢看球赛。本村自不必说,即使是邻近的东凤、金石、龙湖等镇,一听说有蓝球比赛,只要是农活不十分要紧,他就徒步几里路,前往观看,常常忘记吃饭的时间。
他爱听故事。离家乡七八里路的金石圩有人专门设摊讲古。每回父亲赴圩卖莱或购物,他就早早把莱卖了,或是把东西买了,匆匆跑去听古。《水浒传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隋唐演义》等,他都听得很入迷。有些重要情节还会讲给别人听。
父亲有一手好书法,写的是正楷。挂在墙上的旧筷筒里有一支大毛笔,他常用来写字,在旧报纸、废纸上写。家里的箩筐、竹笠,他都端端正正地写上“平号”——因为我四个兄弟的名字都有一个“平”字。有时,也为自家或邻居写写对联。
父亲的形象并不高大,品质却如山般崇高——秉性刚毅如西山岩石,性格爽直如山下竹子,性情忠厚如山中土壤。
听母亲说,解放前,家里很穷,常常吃上顿没下顿。有几户堂亲虽很富裕,米谷满仓。但父亲穷得有志气,绝不会上门去攀亲附势,乞哀告怜。解放初期,从地主家中没收来的衣服财物堆满自家天井。作为贫农小组的一员,父亲先将“胜利果实”分给他人,自己最后才捡一点剩下的。
性格秉直的父亲爱憎分明。每逢家中收获蕃茨、芋头,他总要挑一些送给外婆、细姑等穷亲戚。他最厌恶村里某些人,混上一个什么“狗屎官”,就炸炸呼呼,头都仰上天了。他总是鄙视地骂道:“狗,无出息。”
父亲平时不爱说话,从来不打骂孩子,但我兄弟几个却很敬畏他。有时兄弟中有谁吵闹,只要看到父亲站在天井眼睛一盯,马上就会静下来然后悄悄溜开。
读小学时,父亲看到我珠算除法不过关,就教我背“九归统”口诀,还拿来一个算盘,手把手教我。两三次后,我就学会了。
四兄弟中我是老大。在队里挣工分只靠父亲和姐姐。我读高二时,姐姐出嫁了,只有父亲一人挣工分。家里年年“超支”。但父亲总是鼓励我要好好读书。因为家里穷,每学期2.5元的学费往往不能按时缴交,每天放学时班主任总要把我和几个同学留下来,别的同学是因为没有按时交作业,唯独我是没有按时交学费。我明知家穷,又不得不跟父亲说。父亲总是安慰我:你告诉老师,等家里养的猪养大卖了就会还的。不要怕,老师不会赶你的。每次留堂,我只好硬着头皮如是说。等到猪一卖,父亲首先让我拿钱去补交学费。1965年,家里养了一头大猪。母亲看到我们兄弟四人没有一身好衣服,想把猪卖了给每人做一身新衣服。父亲却说,要是我考上大学,须用钱,还是养着吧。那一年,村里只有我一个考上大学。全家人又喜又忧,幸好那头猪养到160多斤,所有卖猪的钱足够我上大学的费用……
走上工作岗位后,我和妻儿每次回家探亲,妻子拿钱给父亲时,他总是说:“你们在外头什么都要花钱,留着吧,我不用。有一年春节前回家,家里从生产队分到十来斤鱼,父亲对我的几个弟弟说,你大哥在山区没什么鱼吃,晒干后让他们带去。看着父亲精心晒干的一条条鲮鱼,我妻子十分感动。至今仍让她念念不忘。
父爱如山。父亲的关爱让我永世难忘。
如今生活好了,很想让父亲好好安度晚年。谁知,几十年的辛劳让他积劳成疾,终于病逝。
父亲一生很清贫,但他留给了我们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。
我们要继承父亲的精神财产,清白做人,坦荡做事,勤俭持家,关爱后代,让良好的家风世代相传。
母
亲
每当谈及伟大的母爱,就想起平凡的母亲。
母亲是一位朴实的农村妇女,蛋圆略方的脸孔,展示宽容温厚的情怀;大而明亮的双眸,蕴含慈祥聪慧的灵韵。
母亲的平凡,如老屋的的砖块,如小溪的水流。
这母爱的砖块,坚固着我心中耸立的敬仰,这母爱的水流,滋润着我心中恒久的感恩。
孩提时代,母亲是启蒙我的第一位老师。那生动趣味的潮汕儿歌,让我至今难忘——
春雨绵绵,母亲教我:“雨落落,去闸泊,闸着鲤鱼共苦初。亚公哩欲煮,亚婆哩欲戈……”
夏夜星闪,母亲教我“天顶一点星,地下开书斋。书斋门,未曾开,狗子欲食油追……”
秋雁南飞,母亲教我“天顶一只鹅,亚弟有亩亚兄无。亚弟生仔叫大伯,大伯‘小理’(意为羞愧)无奈何,收衫收裤过暹逻……”
冬节看戏,母亲教我“东畔出有苦孟姜,西畔出有苏六娘,北畔出有英台与山伯,南畔出有陈三共五娘。”
出身在大乡里的母亲,略识文字。邻里绣花的媳妇姑娘们,都喜欢听她清唱《潮州歌册》。母亲总是兴致勃勃地手捧歌册,有板有眼地唱着:“一言诉给梁兄知:你妹行嫁到此来,坟前歇轿来祭奠,兄你坟底岂会知……”
儿时的我,便坐一旁静静地听着,默默地记着。那时只是朦朦胧胧,长大之后才知其意。
母亲不是女强人。但在她的人生历程中却有几个“第一”:村里第一代“刷钱纸”的妇女,生产队托儿所第一批保育员,大队养猪场第一任饲养员,儿子考上文科大学的第一位母亲……
母亲不会下地挣工分,但她勤俭持家。经济困难时期,家家粮食不够吃。我家七口人,每餐只有八两米煮稀饭。多年胃病的父亲,一喝稀饭胃就痛。母亲总是在煮熟的稀饭中捞起一碗不带粥汤的“干饭”给父亲,她教育我们姐弟几个:父亲是家中顶梁柱,大家忍着点,将就喝点稀粥。连续数年,全家毫无怨言。
逢着年终卖猪有点钱,母亲就给父亲及我们姐弟几个做件新衣裳,自己却穿着旧衣服。
逢着家有客人来,母亲总是等客人吃后才吃些剩饭残汤。
在我求学的路上,贫穷的母亲几乎没有给我零花钱,却喜欢给我讲述孟母三迁岳母刺字的故事。
在我吃上政府饭之后,每次回家探亲,满怀喜悦的母亲没有豪言壮语的激励,也没有升官发财的奢望,只是告诉我她在菩萨面前如何祈求平安祈求健康………
母亲的关爱,温暖着我人生旅途的心路,
母亲的慈祥,滋润着我与人为善的心田,
母亲的包容,开阔着我坦荡真诚的心扉,
母亲的俭朴,纯洁着我漫步文丛的心灵。
每回挥别故乡时,回眸站在村口的母亲,她那风中飘动的白发,一回比一回增多,似乎告诉我,岁月不饶人,少壮须努力;她那湿润的眼神,在依依不舍中凝视,分明叮咛我,一生多做好事,好人一生平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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