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知道，蔡琰是一位女诗人，她的事迹，文姬归汉，千古美谈。但是这个人却是一个问题中的人物。赵翼《陔余丛考》卷四十一《蔡邕女甥多贵显》条，说蔡邕有两个女儿。

   “蔡邕无子，其女文姬，初适卫仲道，后归董祀，生女为司马师之妻。又《羊祜传》：母陈留蔡氏，汉左中郎将蔡邕之女也。则邕又有一女嫁羊道，既生祜，而祜同产姊乃景献皇后也。”所谓司马师之妻，即景献皇后。赵翼发现蔡邕有两个女儿，但是两个女儿所生的外孙女却都成为司马师的老婆，你说怪不怪?其实赵翼弄错了，景献皇后并不是董祀的女儿，赵翼信口开河而已。金埴《不下带编》卷六说： “（羊）祜为蔡邕外孙，其母甚贤，范史不载，而载蔡琰，故后人但知文姬耳。祜感母之德，尝奏请封舅子蔡袭为侯。是伯喈非无嗣者，而世以’中郎有女能传业’一语，遂侪之伯道，又乌知有羊氏妇哉？徐文长先生《路史》乃云：‘蔡琰一嫁卫伯（仲）道，一嫁董祀，一嫁羊道，一嫁单于，凡历四男子。’是合二人为一人，又重诬文姬也。以文长先生而读书卤莽如此！他复何诛焉。”金埴也认为蔡邕有两个女儿，他对人家把蔡邕两个女儿合二为一，大不以为然。并认为范哗《后汉书》中只有蔡琰，没写羊道之妻蔡某，是极大的疏忽。

   我们不妨来翻一番，《后汉书》是怎么描述的。范哗的确只写了一个董祀妻蔡琰，没有写羊道妻子蔡某。但蛛丝马迹还是可以看出来。《后汉书·蔡邕传》说邕上书云： “与（羊）陟姻家”可见蔡邕和羊家有亲戚关系，我们再来查一查蔡邕的生平。蔡邕于延熹二年(159)离开陈留去洛阳，有《述征（一作行）赋》一篇，后以病归。灵帝建宁三年(170)辟桥玄府，出补河平长，召拜郎中校书东观，迁议郎。熹平四年(175)写定《六经》于碑，镌刻立于太学门外。光和元年(178)召对金商门，以直言取祸。明年四十六，人洛阳狱，旋徙朔方，居五原安阳县。光和二年(179)遇赦将归，准许他回本郡陈留，五原太守王智给他饯行，席上得罪王智，智密告邕“谤讪朝政”，邕不敢回本郡，乃亡命江海，远迹吴会，往来于太山羊氏，一共十二年。中平六年(189)董卓为司空，辟之，署祭酒。初平元年(190)从献帝迁长安，封高阳侯。蔡邕这时察觉董卓“性刚而遂非”，欲奔兖州，与从弟谷谋，未果行。初平二年(191)董被杀死，邕往哭之，为王允囚于狱中而死，时年六十一。这就是蔡邕的一生。蔡邕于光和二年(179)流放时，是“与家属髡钳徙朔方”。《后汉书·宦者列传》说他“室家徒放，老幼流离。可见他全家老小都到了五原。在五原只住了九个月，他就离开了。未曾回到陈留，只在山东羊家和吴会之间来往，正如他在《让尚书乞在闲冗表》中所说： “流离藏窜，十有二年。”羊陟和羊道同为太山郡人。他投奔亲戚，他的家属就寄居羊家。

   从蔡邕一生行迹，我们觉得羊祜的母亲确是蔡邕的女儿，而董祀妻蔡琰是否蔡邕的女儿颇有一些疑问。范哗说，蔡琰是“夫亡无子”，才回到蔡家。既回到蔡家，蔡邕流放时，她一定是跟随到了五原。后来蔡邕到山东，她当然也跟着去了山东。初平元年(190)蔡邕在长安，看到董卓这个人不可依靠，想奔兖州，不回陈留，可见他的家在山东，山东有姻亲羊氏可以投靠。怎么他的女儿会在陈留“为胡骑所获，在胡中十二年。”而且像《悲愤诗》所说，她是被董卓的军队掳掠的，岂有礼聘其父而劫掠其女，实在使人怀疑。六朝人好拟古和作伪。他们搞了一个丁廙《蔡伯喈女赋》和曹丕《蔡伯喈女赋序》，好事之徒因作《蔡琰别传》，范哗失于考核，误收入其所写《后汉书》中，以至像赵翼这样的史学大家，为其所欺。当然，像蔡琰这样的事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可以产生的，但说她是蔡邕之女，却未必然。至于郑德辉《醉思乡王粲登”楼》说蔡邕把女儿嫁给王粲，那只是戏剧家随心所欲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