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民国四年(1915)秋袁世凯接受帝制前,蔡锷离京一事细节,坊间稗言专书及影视作品版本甚多,有“请假医病袁世凯照准说”、“秘密乘火车赴津说”、“小凤仙掩护脱险说”等,且各说间或相互否定,大多以己说为信史。
近代中西两学大家严复弟子侯毅著《洪宪旧闻》中有一篇“蔡松坡出险记”,将蔡锷出京的细节记载得十分详细——
民国二年(1913),蔡松坡为云南都督。未几,袁项城(袁世凯字项城)以令蔡松坡督直为辞招其进京,松坡遂弃滇督北上。及抵京,被命就职参政院,并督办经界局。项城再未提松坡督直隶事。而蔡亦未表示怨言,且诸事惟谨。两年后,政府与日本二十一条交涉事起,又及项城帝制筹安会成立,京师政坛风起云涌。有人进言项城:“松坡意存不轨,惟其人深鸷,善能掩饰,故不易为人所觉。闻彼近与黄兴、孙文辈时通声气,公不可不预为之防也。”
为谨慎计,袁项城命京师警察为蔡松坡寓所值岗,并作起居注随时报长官。蔡锷审时度势,以明暗两途以应对。明里,一片诚心称颂项城事功道德,每觐见极意恭顺。且首倡劝进,赞袁项城称帝。并终日沉湎曲院勾栏,热眷青楼女子小凤仙,示人以颓唐。暗里,松坡仔密筹划兔脱之计,伺机入滇举反帝制义旗。袁项城果被蔡锷表面言行所蒙蔽,不疑其有异志。
姿态文章作足,蔡松坡即派心腹赴滇预先布置,并将经界局馀款若干,以购置西洋测量仪器名义汇寄香港银行备用。一切停当后,蔡与夫人潘氏每日在家争吵,甚至揪打互殴。来访客人问潘氏何以如此,蔡夫人答,松坡溺于酒色且屡屡规劝不听
。守门警察报告,旬月间,蔡府内无一日不吵。后松坡夫妇终闹至审判庭,请求判决离婚。离异后,蔡夫人南返,松坡遂迎娶小凤仙。于项城并世人眼里,松坡自此安于京师,其志已衰,再无他适之想。
一天,蔡松坡电话总统府承宣处,言有事告袁项城,问何时可以觐见。承宣处传谕当日下午二时即可。午后,松坡让守门警察赁一辆朋友常坐的汽车往总统府。车行至中途,蔡锷令司机开往东车站。至东车站,松坡下车进入车站。迨汽车驶离,蔡松坡又秘密出站,坐洋车奔至一朋友家。蔡剃掉胡子,换上送煤工服,肩挑一副空担子独自步行至东便门,雇了辆驴车径往通州而去。到了通州,松坡宿于某小店。两日后由通州辗转至天津。到了天津,蔡锷与梁启超面晤,请梁任公将请病假文牍寄给袁项城,自己登外商轮船至香港,取出银行存款,径赴云南举事。
京城这边,松坡那天下午赴总统府拜谒项城未归,蔡府人即电话询问总统府,松坡何以至夕不返。总统府正诧异蔡锷为何逾时不到,赶紧报告项城。问明事情经过,袁项城叹曰:“松坡自此遁矣。”遂急令通缉。当警察厅并京畿军政执法处放出侦骑于京津两地搜索之时,蔡松坡正匿于通州小店中。数日后,迨袁项城收到松坡请假医病信函,蔡锷所乘外轮已驶近香港。项城深悔测虑不周,终被蔡锷所骗。
——侯毅以上所记蔡锷出京之筹划设局、途径方式等详细具体。其行文笔触平实,无渲染造作及故作惊人之语,是可信的史料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邵阳戏剧作家杨辉周用侯毅的“蔡松坡出险记”创作了大型祁剧《蔡锷出京》。该剧在隆回、邵阳市、新化、武岗等地演出时,座无虚席,场场火爆。1980年,隆回县祁剧团在武冈演出《蔡锷出京》,高价票高出原价票价的四倍!至今,还有人津津乐道《蔡锷出京》一戏——张建龙扮演的蔡锷,曾素萍扮演的蔡夫人,张竹云扮演的小凤仙,刘胜云扮演的袁乃宽,廖深田扮演的杨团长,龙端秀扮演的俞母,胡又光扮演的警察厅长,陈自才扮演的余县长,邓桃英扮演的记者等,都相当成功——那是隆回县祁剧团借助蔡锷将军赢来的光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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