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是北流一代名医蔡钟生诞辰一百周年。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了，蔡钟生走过了怎样的人生道路？他一生到底又为党、为革命、为人民、为祖国医疗事业做过什么贡献呢？带着这些为众人所关注的问题，笔者走访了蔡钟生的后裔和北流的老街坊。

自小习医露头角 随军北伐惩腐恶

蔡钟生原名蔡明定，1895年5月出生于北流白马镇黄金村。世代业医，高祖、曾祖、祖父、父亲均以行医为业，医术医德方圆几十里颇有名气，至蔡钟生习医已是第五代了。

蔡钟生10岁破蒙。从读四书五经起便随父学医，上门为患者煲药。民国二年，高小毕业后，于1914年考入北流县立中学第一班就读，与俞作豫、李矫西、陈镜波等同窗，结为挚友。一年后，因家境困难，中途缀学。回家后，曾先后在本乡和广东茂名红花乡等地教私塾，一边教书，一边学医。凭着家庭的熏陶和他对医学的追求，医术提高很快，在乡梓间为病人解除痛苦，崭露头角。

1925年，广东国民政府下令讨伐南路军阀邓本殷，任俞作柏为讨伐军第一路司令。其时，李明瑞在俞部任团长，俞作豫任营长。俞作豫邀蔡钟生从军，参加国民革命。蔡钟生欣然前往，先任连部司书，后任营部军医。平定南路军阀后，1926年，他随队到南宁整编，任国民革命军第七军第二旅（旅长李明瑞）第三团（团长俞作豫）少校军医，随军北伐惩除腐恶，立下了汗马功劳。

若欲立人先立己 未能医国且医民

1927年7月，德安战役后，俞作豫不满桂系军阀的刁难，遂以告假省亲之名，约蔡钟生一起返回故里，寻找中共组织，从事地下革命。

1928年春，俞作豫安排蔡钟生担任北流“华丰”货栈经理，做中共北流县委和省特委机关的秘密联络工作，并兼任县济难会主任。在此期间，他虽然担负繁重的地下工作，但仍以退伍军医的身份作掩护，不辞劳苦，为地下工作的同志和群众治病。

1919年，俞（作柏）、李（明瑞）回桂主政。党组织通过活动，安排蔡钟生担任省特派员公署金柜主任。是年冬，俞李反蒋失败。他根据俞作豫的指示，把金柜押送至龙州，参予龙州起义的筹备工作。因北伐时，蔡钟生在汉口曾治愈过吴奇伟的病，李明瑞和俞作豫特委其为信使前往湖南邵阳联络吴部起义，或移师全州、桂林，以牵制柳州杨腾辉叛军和李白残部，未遂，但事后吴部保持中立未对左右12、32军进犯。

龙州起义失败后，俞作豫指示蔡钟生返回北流找中共北流县委书记黄嘉谷，继续从事地下革命工作，并赠联曰：“若欲立人先立己，未能医国且医民”，以资勉励。他把这金玉良言作为座右铭，切实付诸实行。

黄嘉谷牺牲后，李春林接任中共北流县委书记。蔡钟生随李春林返岭垌、白马隐蔽。1931年冬，李春林被叛徒出卖，遭捕入狱。他为了营救李春林而四处活动。后来打听到省法高院巡视员龙步安到了郁林，因龙与俞作豫之兄俞威如有过金兰之交，特托俞威如前往说项。经过疏通，龙同意由民众保释。于是蔡钟生即通过林俊等人发动大伦、白马、扶新三乡群众联保，使李春林得以出狱。

李春林虽然获释，但与上级组织失去了联系。此时，闻讯梁章云（中共地下党员，曾任北中校长）在南宁监狱病危，李春林要求蔡钟生前往探监诊治，顺便打听组织的消息。他便到南宁监狱看望了梁章云。他见梁章云舌滑唇黑，头晕肚痛，四肢冰冷，六脉沉弦，断其为风寒胃痛症，用炒白芍、灸粉草、吴茱萸等数味中药，煎服后立愈。可是通过了解，梁章云入狱前也无法找到组织，他建议去龙外看看能否找到线索。事已至此，为生活计，只好在南宁悬壶行医度日。

1932年，蔡钟生到龙州谋生，重操旧业。在龙州，由于他医术高明、医德高尚，治愈了好多病人，声誉至盛。不久，他被任为龙州公医院主任。许多越南华侨都慕名到来就诊。当时中国驻河内领事馆为解决华侨治病往返困难，特为蔡钟生办理护照，专车接他前往高平、凉山、河内、海防等地为人治病，达数月之久。

1938年，日寇压境，蔡钟生携眷返北流执业。时与地下党和进步人士来往，为抗日救国出力。大兴街李荣，1928年曾是“华丰”货栈炊事员，后留在俞家舍做工（解放后在北流银行任职）。1940年，李荣患病久治不愈，众人均认定其必死，已被抬到鹩哥岭脚的乞儿寮安置（解放前，该处是乞丐葬身之地）。蔡钟生得知此情况，立即前往救治。他见李荣四肢冰冷，两目紧闭，唇黑尚润，口有痰沫，昏迷不语，呼吸短促，六脉沉微，断为虚寒厥症，即处以六君子加羌活附子汤，服后已愈七八成，即叫人抬回俞家舍将原方略作加减继服三剂而痊愈。

1943年1月13日，国民党北流反动当局出动军警大肆搜捕中共党员和进步人士，后人称之谓“一一三”反共事件。当时有张一强、李力夫、陈杏清（女）、何一萍、林秀、杨义忠等人被捕，关押在郁林监狱。林俊等地下同志到北流活动，组织营救，并邀蔡钟生参加探监慰问，为被关押的同志治病，他欣然前往。

1949年夏，杨荃（女婿）参加中共粤桂边纵队，并在白马组织游击队，亟需枪枝，他把参加北伐时愈作豫在九江时送给他的一支德国造的七曲手枪，欣然转送给了杨荃，以表示他对革命的支持。

致力发展中医事业 一生报效于人民

北流解放后，蔡钟生作为人民代表出席了1～4届北流县各界人民代表大会，参与恢复国民经济和振兴祖国医疗事业的讨论。

后来，他参与组织北流县卫生协会，是该会第一批成员之一，被选为该会理事，经常组织会员学习、交流医疗经验，为培养我县中医人才作了许多有益的工作。

1956年9月，他作为北流县唯一的中医代表，出席了广西省第二届中医代表会议，同与会代表一起磋商发展中医事业，进行学术交流。

1957年，广西在南宁筹办广西南宁中医专科学校（中医学院前身），校方邀蔡钟生任教，他以年事已高，不便远行，婉言辞去，并另荐他人前往，为发展我区中医事业选贤荐能。同年，得卢志茂之邀，执拗不过，到丛义公社卫生所执业，至1960年辞去。其时，他已年迈多病，在家休养，潜心著作。1966年4月间，他被狂犬咬伤，延误治疗，不幸逝世，享年71岁。

蔡钟生一生报效于人民。他虚心好学，对医术精益求精，学到老做到老，不断总结经验教训，生前有所著述。计著有《中医入门要决》、《中药辩证用法》、《五十年医学心悟》、《奇难杂症案例》、《妇儿科诊治概要》等五部书稿，约30余万字。但这几部书稿在“文革”时已经散失，不能传世，这确实是件大憾事。

理论与实践结合 辩证论治和用药

蔡钟生执业行医，最强调理论与实践结合，做到辩证论治、辩证用药。他为患者治病，辩证诊断病情，严格对症用药。

他随军讨伐南路军阀时，一次，俞作柏腹痛得厉害，经中西医诊治均不见效，病势加剧。李明瑞特邀蔡钟生前往诊断。他见俞作柏舌红苔黄，面红耳赤，两手抱胸，怒气欲骂，指按其脉，六脉雄搏，认为是肝火过盛，非泻其肝经热毒不可。遂以大剂量三黄解汤加龙胆草、大赤芍等，仅服一剂即愈。第二天，俞作柏叫副官传他前去询问，说：“昨晚服了你的药，顿觉舒服了，胸和肚都不痛了。今早看过你开的处方，把我吓了一跳，你有什么把握敢大胆用大剂量解毒汤，仅生大黄竟用了一两！”蔡钟生回答说：“司令的六脉雄搏，是先天足赋禀厚之故也。这非寻常之人可比，若不以大剂量泻法，决不能奏效。”俞作柏笑着说：“你的看法很对。我在母亲怀里足足孕育了12个月，一出世母亲即去世。由此看来，先天可算足矣。这一点，其他人看不出，给你看出来了，算你学医有心得。”

蔡钟生执业行医，十分重视中医基础理论的研究与临床实践。中医理论分析生病的原因不外两种：一是外因，有风、寒、暑、温、燥、火之说；二是内因，有喜怒、哀、乐、愁、悲、惊之说。诊病时，必须在诸多的因素中，理出个头绪来。也就是先要把寒、热、虚、实、表、里6个字分辨清楚，掌握其精义，才能作出正确的治疗方案。他多年实践经验认为，望、闻、问、切缺一不可。

上世纪60年代初，本县清水口有一患者，久治不愈附近的医生都认为是不治之症，患者亲人亦已准备后事，最后，请蔡钟生前往诊治，经验看患者服的40多条处方，多作虚脱处置，每方均有人参之类补品。患者已花去200多元药费，所养两头肉猪亦已卖去，病情不但没有减轻，反而越医越重。他通过望、闻、问、切，进行辩证分析，对患者的病作出了因感冒所引起，由于服药不当致使风邪入阴的正确判断，遂用小柴胡汤和桑菊饮加减，只需二角三分钱一服见效，即思食粥，连吃三服只花一元七角钱治愈。

保持谦虚谨慎 永不居功自恃

蔡钟生一生行医，为患者解除疾苦，治愈了不少奇难杂症，在龙州、在北流，真可谓名噪一时。但是，他从不刊登广告宣扬自己，被治愈的患者为了感激他，给他送去锦旗、镜屏或牌匾，他只是婉然一笑，把这些东西一一收藏起来，从不以此而炫耀，自吹自擂。他认为知识是无止境的，医学是发展的，总不会停留在一个水平上。

早在1927年，北伐军攻下南昌后，战事暂告一段落，部队驻在九江休整时，他便向师长李明瑞提出去上海学习西医的请示并得到批准。后因俞作豫认为他英文底子薄，不如回家搞革命好。这样他就失去了学习西医的机会。当时，他虽然还没有懂得要走中西医结合道路的道理，但可以看出，他那种求知欲望是真诚的、迫切的。起码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。他经常说，中医有中医的一套，西医有西医的长处，要互相取长补短，医学技术才能不断进步。

因此，他对医学技术的探索总是孜孜不倦，精益求精，不以获得一些成绩而满足。在同行面前，他总是谦虚谨慎。每逢参加会诊，他总是虚心倾听行家的意见，绝不信口开河，自以为是。每次总遇到一些久治不愈最后叫他诊治的患者，他都没有怨言。治愈后，同行赞他，他只是谦逊地说：“不是我的医术高明，而是行市医生医病尾，多亏了大家的帮助。”

他一生没有公开收徒带徒，但是那些有一定文化基础，又有道德修养的人上门求教，他都非常乐意地进行传帮带，热情地接待他们，毫不保留地把学到的知识耐心地给他们讲述。

例如，附城百花塘村陈世琪是解放后才行医的。陈多次上门求教，他毫不客气地对陈说：你已年过半百，又是半途出家，医学的基础理论固然要学，但各门专科不必面面俱到，建议他专攻妇儿科，并赠予有关书籍给他阅读，每读完一章都上门讨论一次。陈世琪果然学业有所长进，于是他介绍陈参加卫生协会并到城区联诊所执业，后来，被吸收到县医院工作。

蔡钟生离开人间已经29年了。他生前竭诚拥护“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”，深切希望祖国的医学宝库得到不断挖掘，发扬光大，造福于人类。

（选自《北流文史资料·第十一辑》）沙川/文  蔡思源供稿